小说逼真地再现了湘鄂赣边八百里九岭山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变迁。
翟福祺开设赌场奇迹般暴富,然后又疯狂地买田置地,他的田庄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周边数县,他是全县首富,又是有名的“赌神”。他坚硬的内心又有柔弱善良的一面,他认准了“数百年人家无非积德,第一等好事还是读书”这一亘古信条,他办“育婴堂”,又不惜血本兴教办学。田炳炎是与翟福祺相对照的另一个人物,他本是翟家的佃户,却做梦也想得到土地,然而,残酷的现实却一次次让他的梦想破灭,一个偶然的机会暴富后,他贪婪的嘴脸便暴露无遗。
小说通过对一系列人物群像的塑造以及普通人生存状况生存智慧的描述,展示曾发生在这方土地上波澜壮阔的历史风云,从一个独特的生活层面表现了在社会急剧动荡变革中人们所经历的心灵阵痛以及对传统文化的顽强坚守,同时也表现出人们在历史演进中对土地的深情与迷惘。
后??记
多年来有一个梦想,就是为故乡写一部书,让人们从这部书里知晓,故乡的土地上曾飘逝过怎样的烟云,先人们曾经历了怎样的生活,他们间曾发生过怎样的恩怨纠结,他们对土地曾有过怎样的深情与迷惘……
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那缕浓浓的乡愁在城镇化建设的铿锵步履中渐行渐远,我的这一梦想日趋急迫。二○一○年七月一个炎热的上午,我在书房突发奇想:一刻也不能再等了!从今天起我得放下所有事情,全力以赴地投入这部书的创作之中!当时,我澎湃的激情如七月的炎暑一样火热。
激情过后便是冷静的思考,我自忖此书创作颇具难度,书中的内容将涉及故乡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变迁,书中的人物情节及背景已成明日黄花,我深知唯有下足笨功夫方能弥补我学养和才具的不足。我不急于着手创作,而是花了一年半时间集中精力潜心读书。我读书时有个习惯,每读完一部书,我都要记下书名、作者及阅读时间,一年半时间下来,屈指一数,我读过的书竟有一百二十一部。这些书包罗万象不一而足,但主要还是古今中外文学名著,这些书有的过去读过,有的没读过,此次集中精读,大有天地悠悠乾坤朗朗之感。
读书告一段落之后,我便开始收集素材,我认真通读了湘、鄂、赣毗邻三省九县的县志和有关党史办馆藏资料以及有关家族的族谱、碑记和六十多位老同志的回忆录,又采访了七十多位高龄老人,我心无旁骛地在故纸堆和尘封的往事中打捞出历史演进中那消逝的民间秘史、家族故事、人文风情及众多人物多姿多彩的人生情韵和生命传奇,诸多有视觉冲击力的细梢末节还原了深层的历史真实,从而坚定了我创作此书的信心和勇气。
在此期间,感觉在家中创作实在无法静心,我急需有一间相对宁静的工作室,此时我特别理解路遥写《平凡的世界》为何要躲到煤矿,陈忠实写《白鹿原》为何要回到故乡……我原准备在地处城郊的祖居老屋旁自建一间工作室,并平整出一块地基且办好了相关手续,但不久之后故乡便被城镇化吞没。随着老屋拆迁,那地基也一并征收,工作室的梦想遂成泡影。求助无果后,我只得在故乡一处尚未被征收的僻静山沟的树林里,搭建了一间小木屋权当我的工作室。这山沟叫叶家窝,地处县城郊外,环境优雅林木参天,倒也不失为一个闹中取静读书写作的好去处。
说起这叶家窝,还有一段来历。
清康熙、雍正年间,数以万计的客家人应招从地处赣南、闽西、粤东的客家大本营来到赣西北垦荒,他们结草为棚,种植一种可当染料的蓼蓝为生,当地土著称他们为“棚民”。据县志记载,文史大师陈寅恪的祖先也是这个时候从地处闽西的福建上杭来到此地垦荒的。在这股移民潮的裹挟下,我的祖先于雍正初年从地处粤东的广东嘉应州(今梅州兴宁市)来到此地,他们落脚的地方就是叶家窝。记得已过世的父亲曾对我说过,叶家窝其实并不叫叶家窝,而是山背易姓人家的山场,自从我的祖先租借落脚之后,当地人便称之为叶家窝,同时又称叶家窝右侧的山岭为叶家岭,好在易姓人家也不介意,只是每年除夕晚上上门来收点骨租。我父亲说,骨租一直收到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为止,其实骨租也并不多,每年不过几个铜板。我想易姓人家这样做,不过是象征性地宣示一下主权而已。写到这里我不免心生疑虑,也许叶家窝、叶家岭近街就市易于生计,也许这地界端的就是一块风水宝地,也许双方达成了某种契约,不然,为啥几百年间这山场易姓人家不舍得卖?为啥我的祖先世世代代也不肯挪窝?我的祖先落脚之后,将不毛之地全部开垦并种上蓼蓝,后来蓼蓝的价钱下跌,又改种枇杷。我父亲说,叶家的枇杷远近闻名,每至农历五月麦收时节,满山满坡金黄的枇杷缀满枝头,远远望去就像是撒满碎金,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枇杷的芳香,远近客商闻香而至上门收购。我父亲还说,有一树枇杷是他祖母的,那树枇杷特别好吃,树枝婆娑躺在地上也能吃到,但谁也不去动一颗,因为那是祖母的私房钱,卖了之后要把钱全部交给祖母,祖母一年的针头线脑人情往来就全指望这树枇杷……
世易时移沧海桑田,当年的老屋早已颓倾踪迹难觅,满山满坡的枇杷树也不知去向,代之而起的是茂密参天的梧桐树,只有祖先们当年喝过的那泓山泉,依然汩汩流淌,不舍昼夜。
我的小木屋就坐落在叶家窝右侧的山坳处,坐北朝南绿树掩映冬暖夏凉,小木屋后山不远处便是叶氏祖堂和我长眠着的列祖列宗。我喝着祖先们当年喝过的泉水,呼吸着祖先们呼吸过的空气,其乐融融不言自知。三百年前,我的祖先背井离乡来这里结草为棚垦荒种蓝;三百年后,我又在这里结棚笔耕,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在祖先的眼皮底下写作,我似乎能听到祖先们深沉的呻吟与叹息,这样一来,一缕别样的情怀油然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