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立的文字质感多层面,可以慷慨悲歌,可以诗意旖旎,可以故事曲折回环,可以幽默解颐。《用文字摆平好汉》使我们感到的是:梁山不远,水浒很近。那些人物是宋朝的,也是当代的,水浒气,如阴魂恶鬼缠绕着这个民族。那些戾气可以借尸还魂,人们啊,要警惕。
姓名、雅号与绰号
GUCHU皮——说武大郎
板刀面与馄饨——说船火儿张横
悲悯的佛性——说花和尚鲁智深
背靠大树好乘凉——说铁扇子宋清
别玷污了太保——说神行太保戴宗
刺青时代——九纹龙史进
高衙内算啥级别?——说花花太岁
功狗的运命——说黑旋风李逵
好汉不好色?——说小霸王周通
后娘养的孩子没奶吃——说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
胡子与义气——说美髯公朱仝
黄泥岗上的原生态歌手——说白日鼠白胜
惊弓之鸟——说小李广花荣
宽容的边界会不会老——说病关索杨雄
浪里有白条——说浪里白条张顺
满目葱绿菜园子——说张青
母老虎与雌狮子——说母大虫顾大嫂
男儿脸刻黄金印——说豹子头林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金枪手徐宁
蛇的腰有多长?——说白花蛇杨春
是谁塑造了知识分子的毛病?——说白衣秀士
谁动了领导的奶酪?——说插翅虎雷横
说的比唱的好听——铁叫子乐和
宋朝月光下的王四——说赛伯当庄客王四
跳涧的过去时——说跳涧虎陈达
跳蚤,哈哈哈——说鼓上蚤时迁
瓦上霜与床上事——说拼命三郎石秀
妩媚的摽
武大郎是侏儒,他猥琐但守着自己善良的本分,不多吃多沾,不想邪财。在兄弟不在身边的时候,像皮球一样被人嘲笑着在脚下踢来踢去,“清河县人,不怯气都来相欺负,没人做主;……在那里安不得身,只得搬来这里(阳谷县)赁房居住。”(第二十四回)老实的在自己的家乡都待不住了,他向谁诉苦?向潘金莲吗?好像武大郎一切的不幸,都因为娶了潘金莲,都是美貌惹的。按所谓的郎才女貌,武大郎要么是有钱要么有一副好皮囊,这些他都不具备,却偏偏懒汉子沾花枝。在一般人眼里,武大郎只能是打光棍的命。从此点来说,潘金莲何辜?潘金莲也可怜,那大户要报复她的不顺从,倒贴钱,白嫁给武大郎。嫁给武大郎这样的侏儒,潘金莲心不甘情不愿,这是小学的算术题。是的,他们没有爱情,再说穷人有几个讲究爱情。穷人就是过日子,就是一日三餐,就是晚上没有别的娱乐项目,自娱自乐玩造人。许多人为潘金莲鸣不平,这也正常,换了你嫁了这么一个丈夫,也觉得窝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这样的牛粪是没营养的。但是,鲜花插在营养钵里就一定幸福?怕不见得吧。在《金瓶梅》里,春梅,宋惠莲,王六儿,贲四嫂,如意儿,李娇儿,郑爱月这些女子有几个好下场好结局?这些出身寒微的美人们.从古到今,不是西门大官人之流的“房下”,就是外室,再不就变成妓女,女伶,交际花,舞女,女招待,女擦背,女向导,伺候大官人们,这如一条铁律,很少能打破。
丑男不能娶美女,这是哪家的王法?在《巴黎圣母院》里,比武大郎相貌更丑陋的夸西莫多,以他高尚品格在文学史成为不朽的典型。在《巴黎圣母院》结尾,夸西莫多来到艾斯美拉达的墓室,躺在她的身边,安详地合上了眼睛,当人们打开墓室的时候,他们一同化为尘土。我们为这样的结局所感动,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别扭,我们甚至希望他们生前就能够在一起,因为我们被夸西莫多的善良震撼了。我们不奢求潘金莲如艾斯美拉达,但武大郎就该在我们民族代代相延的文化里,一直作为别人嘲笑的王八的典型?
也许,潘金莲有她追求爱的自由,但武大郎也有被尊重不被剥夺生命活下去的权利,即使这是一个蝼蚁一样的生命。
武大郎的绰号:三寸钉谷树皮,这是带侮辱的说法。三寸钉是指男根,在崇祯本《金瓶梅》第二回有眉批“三寸人肉,强胜骨肉。”元杂剧《百花亭》里有“单则三寸东西不易降,专在花柳丛中作战场。”《绣榻野史》里把“短、小、软、弯、尖”作为男根五忌,《金瓶梅》写潘金莲与西门庆初会之后有文字日“都说这夫人自从与张大户勾搭,这老儿是软如鼻涕脓如酱的一件东西,几时得个爽利!就是嫁了武大,看官试想,三寸钉的物事,能有多少力量?”;三寸钉又指钉棺材用的钉子,俗称长命钉,有三寸多长,因为棺材木比较厚,意思是说武大郎身材矮小,有侮辱性。谷树皮应该是榖树皮,毂树又称构树,其树皮又黑又皱。榖树的榖与稻谷的谷的繁体字只差一笔,当把文字转化为简体字后,就把榖树皮误写成谷树皮了,这离生活的实际岂以道理计?
再就是在阳谷和郓城一代鲁西南,“gu(二声)chu(四声)”这两个字是找不到对应的汉字的。表示类似“皱巴、萎缩”的意思。如说人满脸guchu皮?你怎样想像这状态?如果你想像得到,你就还原出武大郎的原生态了。读了此文,你不妨到阳谷郓城走一遭,兴许还能看到那些底层的武大郎们。但现在的时兴的“武大郎炊饼”,我真的不感冒,把武大郎作为幌子,悲悯和人道主义的关怀还在缺失。我们是否驻足停下,这炊饼是否能咽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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